第44章(2 / 2)

涂苒问:「还有哪个倒楣孩子跑去你那里哭?」

周小全道:「除了你和苏沫还会有谁呢?苏沫她孩子在幼稚园摔了,她老人家刚才还在我这儿哭得死去活来的……」

苏沫这两天确实过得不太平,先是学校里评职称,同时进校的那批老师里就她一人被筛了下去,接着是这天上午开会,学校领导刚宣布完评选结果,她兜里的手机就轰轰作响。现在苏沫无论上课或者开会都不敢关手机,女儿才上幼稚园不久,尚属适应期,她就怕幼稚园的阿姨有事联系不上自己。苏沫猫在会议室角落里接通电话,还没等对方说完,脑袋里又是轰的一声,她拔腿就往外面跑,等赶到幼稚园的时候,有阿姨告知,女儿已经被园长抱去儿童医院了。

她转身跑去外面拦车,一路脚步虚浮。到了医院一瞧,就见自家一岁多的娃娃正躺在急诊室的床上哇哇乱哭,嘴里不停叫「妈妈」,额角上汪汪的一块血迹,血水还顺着濡湿的头发流过脸颊,流到下颌,滴在小花棉袄上。那孩子性烈,手舞足蹈的折腾,两三个大人才能压制住她。苏沫见了哭也哭不出来,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,最后身上发着抖,强打精神扶着床沿站住。

急诊室的医生一边查看伤口,一边说:「至少得缝个三四针了,先去外科,一会儿还要打破伤风,然后再去做个脑部扫瞄,看有没有脑振荡,你们这些大人也是,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看牢,遭罪……」

苏沫一听这话,不知哪来的力气,跳起来扯住园长的衣服:「我把孩子交给你们,你们是怎么看的,现在搞成这样,我一定要告你们。」

那园长赶紧往旁边躲,指着旁边一个小老师道:「有话好说有话好说,我们这个阿姨是新来的,确实没有经验,我代她给您道歉,这种事在我们园里还是第一次。」

小老师耷拉着脑袋支吾:「您家孩子太调皮了,别的孩子都睡觉她不睡,一定要爬床,我才转个身,她就摔下来啦……」

苏沫揪住小老师的衣领,一巴掌要扇下去,园长忙拦住她说:「您别打,我们先去缴费,忙完孩子的事要紧,」她边说边推搡着小老师,两人一起走了。

苏沫在这边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,旁边那医生给孩子简单包紮了一下,说:「别等了,赶紧去外科,那两个人怕是已经跑了。」

苏沫这才想明白过来,心里着急伤心又气恼,连忙去楼下缴款,排着长队到视窗,里面的人一说价格,她翻了翻钱包,里面只剩几块钱,银行卡也没带,顿时傻了眼,只好走到一旁拨电话,周小全那边没人接,再打给涂苒,又想着人身怀六甲多有不便,只好作罢,想来想去就只剩下公婆和佟里安了。苏沫心急如焚,手禁不住颤抖,一时慌乱就把电话给拨了出去,她一看手机萤幕上有些陌生的名字立马掐断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准备打给佟里安,她接连拨了数次,佟里安终是接了,张口就说:「有什么事么?有事晚上再谈,现在上班呢。」

苏沫抖着声音:「你孩子在幼稚园摔着了,现在要缝针,我带的钱不够,你快点送钱过来。」

佟里安马上大声道:「谁让你把她送幼稚园的,以前我妈带着不是挺好的,你这人就是别扭,孩子搁你手上冲早没命……」

苏沫忍着泪,立刻挂了电话。

她没再拨电话,手机自己响了,雷远在那头问:「你刚才找我?有事吗?」

苏沫忍不住呜咽起来。

雷远忙道:「别急,你慢慢说……」

……

苏沫把孩子抱去外科等着,给医生说了好话让先给缝针。还在排队的功夫,雷远就到了,手里拎着公事包,半道上赶过来的。他又跑下去缴费,没多久上来,看见几个医生护士把那么点小的孩子按在床上正要缝针,孩子哭得撕心裂肺,苏沫站在门口对着墙壁流泪不止。雷远走过去看孩子,医生冲他说:「孩子爸爸就别过来了,看了心里不舒服,你就陪你老婆在旁边站一会儿吧。」

雷远一愣:「我不是她爸。我来抱着孩子,你们给她缝针,别再让她哭了,孩子她妈听了更难受。」他坐到床上,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,说来也怪,那孩子哭声渐止,睁着圆乎乎的大眼盯着他打量。雷远也不敢看医生手里的动作,便去瞧站在角落里的苏沫,他觉得她的脸一直到颈项都是惨白的,两肩瘦削,背影看起来格外窍弱。

没多久,听得医生说:「好了,缝了三针。」

雷远问:「女孩儿,别留下疤了。」

那医生边给孩子敷药戴医用头套,边答:「疤痕肯定会有点,长大了把头发盖一盖也还好。」

雷远抱着孩子起身,苏沫要接过来,却见他将公事包递给自己:「你帮我拿着,我来抱孩子。」

苏沫揪着孩子的小手说了会儿话,又见那男人胸前的衬衣和西服沾染了两块血渍,忙说:「不好意思,一会儿你去我家,我帮你洗干净。」

雷远摇头:「不要紧,小事。」两人抱着孩子去做皮试打破伤风的针,小孩儿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着,再也没哭,手里拿着雷远买来的饼干啃了几下,奶声奶气的冲着他喊了声「爸爸」。

雷远「嘿嘿」一乐,一面逗弄孩子一面问苏沫:「认错人了,我和她爸长得挺像啊?」

苏沫有点不好意思:「不是,大概因为个子差不多高,都带着眼镜的缘故。」

三人出了医院大门已是下午,苏沫站在门口正和雷远道谢,旁边「砰」的一声有人关上汽车门,苏沫看过去,见到那人,心里出奇的平静。

今天是个艳阳天,晴空碧蓝,万里无云。

待到佟里安走近了,苏沫介绍道:「这是我今天以后的前夫,佟里安,」她指着雷远对佟里安说,「这是我的律师,专打离婚官司,经验丰富。」

最后,她正色对佟里安道:「你想离婚,我就成全你。不过我有条件,首先孩子归我,另外,按我们那套房子的市价,我留二十万给你,剩下的四十万归我,而且,孩子十八年的抚养费请你一次性付清。你要是办不到,我就去你爸妈那里折腾,我会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,我说得出做得到,你不要脸,你爸妈还要顾及自己的老脸。或者,我们法庭上见,」她内心止不住的战抖,脸上的神情却极为冷静,「你要是还有其他问题,可以直接找我的律师谈,我没那些功夫应付你。」

雷远配合的一手抱孩子,一手递上名片。

佟里安扫了眼手里的名片,目光落回妻子的脸上。

苏沫再不看他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事后,雷远不由乐道:「大姐,你港片看多了,有钱人的架势倒是学得不错,成,我以后就是替你鞍前马后,给你跑腿的了。」

苏沫一言不发,直到路过一个街心公园,在一棵大树后头,她微微撑着树干,「哇」的大哭出声。